姥爷出生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,碛塄王兴庄人。生性正直善良,外表透露着一股洒脱的风度,一看就颇有男子气概。
打我记事起,姥爷就总穿着因为洗了太多次而褪色发白的背心,瘦高的身材、古铜色的脸上时常洋溢着和蔼的笑容。儿时的我总喜欢窝在姥爷怀里,或跟在姥爷身后,觉得十分温暖。
在我小时候,农村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集市。姥爷家附近的集市在石马川街上。在那时的我眼里,赶集是一件仅次于过年能让我开心的事情,我通常会起个大早,着急的连早饭都没心思吃,催着赶着让姥爷带我去集市。
姥爷总是无奈的笑笑,从兜里掏出一个破旧的手帕,慢慢的在手掌摊开,从里面取几张皱巴巴的1元钱塞到我手里,亲切的跟我说一声“喵喵,一会儿到了街上你想吃啥就买啥”。
临近中午前,集市的人逐渐散去,姥爷唤我回家时,都会在肩头扛一箱我爱吃的方便面,另一只手便牵着我,我沉浸在口袋里的糖果带来的喜悦中,回家的路也就不觉得远了。
回忆起姥爷,就又想起在姥爷家度过的夏天,乡下的风光是夏天最原始的模样。
姥爷家有一大片西瓜地,一到了暑假我就迫不及待的去姥爷家和姥爷一起摘西瓜。姥爷是个脾气极好且有耐心的人,他会一遍遍的教我怎么识别西瓜的生熟,教我怎么从藤上将西瓜扭下来。
“你用手指一敲,就能知道西瓜的生熟。比如这听起来声音有点闷的,说明是熟瓜,如果听起来是清脆的,那就是生瓜。”
我恍然大悟,这下摘的更有劲头了。
累了的时候,姥爷就叫我坐在田埂的荫凉下,然后在摘下的瓜里选一颗最圆最大的,他用大拇指指甲盖在皮上面用力一划,往旁边的石头上一磕,再用手一掰就把西瓜分成了两半。鲜红的瓜瓤,吃起来又甜又沙,午日当空的闷热变成树叶晃动下的凉爽,印象中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西瓜。
时至如今,我对西瓜依然有一种特殊的情感,这种情感就像是记忆里的线,连接着过去某段时光的甜与涩......
到了晚上睡觉,我争着吵着要挨着姥爷,姥爷的耳朵很软,我最喜欢摸着他的耳朵睡,他虽然嘴上说着“我的耳朵都被你揪大了”,但每次还是乐呵呵的妥协,然后在黑暗里给我讲起了“狐类家的故事”......
小时候的冬天极其的冷,大雪也总是突如其来,一夜之间整个村庄被厚重的白雪覆盖,像是将昨夜的喧嚣也一同埋葬了,偶尔传来狗吠声,更显得庄里寂静。
屋里却一点也不觉得冷,等我醒来时,映入眼帘的便是窗户上的冰花和热气腾腾的后锅,姥爷一边往炉灶里添柴火一边用亲切的语调说,“喵喵,快起来吃饭”。
打开后锅,里面蒸着红薯、窝窝头、山野丸子,姥爷姥娘总会先问我吃啥,给我把饭盛好了放在我手里他们才去吃。姥爷吃饭前习惯先在洋瓷碗里倒口热水,喝完了水再去盛饭,然后蹲在地上,靠着炕或靠着柜子,一边吃饭一边和姥娘拉起了儿女们的事。
姥爷一生含辛茹苦,为了生计不辞辛劳。我懂得,坚强的姥爷毕竟是血肉之躯,终究挡不过岁月的侵蚀,迟早会有倒下的一天。姥爷临走前,我回老家见到了他最后一面,他用最后的力气握住我的手,叫我不要哭。
在姥爷的呵护下,我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时光。如今翻看手机,却很少有姥爷的照片,只是寥寥数张,回想起来同姥爷一起度过的那些年,错过了无数次能和姥爷合影留念的机会,不由得自责懊悔。时光无情,一二十年的岁月嗖的一下就飞走了,和姥爷的照片,连同那一长串的回忆,都成了我最珍贵的东西。